從跨性別了解性別的意義

作者 : 黃昱蓉 發佈日期 : 2024-11-05 最後更新日期 : 2024-11-11 公告分類 : 最新文章,生命故事

【記者 黃昱蓉 報導】

2020年教育部發函頒布了校園性別友善廁所及宿舍設置指引,希望打扮中性的人在走進廁所時不會被投以異樣的眼光或被詢問,填問卷也不再只寫性別,漸漸改成生理性別,也有不願意做答的選項,為什麼出現這些改變?性別這件事情到底影響到什麼?

 

臺灣換證的困難 性別不安診斷與性別重置手術

小河(化名)是在台北長大的女跨男,他在二十二歲時看到一位英國跨性別網紅的影片分享,這段影片讓他意識到自己不想作為生理女性生活,雖然在臺灣的法規中,假如跨性別想更改身分證上的性別,必須要完成性別重置手術,並且在這之前要用另一個的性別進行「真實生活體驗」,得到醫師認可後才能進行摘除性腺及性器官重置手術,而想要使用賀爾蒙治療的話,甚至得要拿到性別不安的診斷。這些漫漫長路是小河透過影片、上網查資料和參加臺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的聚會,與不同階段的跨性別者接觸,聆聽各種經驗分享,才讓他的「跨」性別不再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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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常常舉辦跨性別相關講座與活動,幫助跨性別者更了解自我。(圖片來源:臺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官方網站)

 

2019年小河從大學畢業,在對人生及性別的迷茫中南下高雄工作。他一邊上班、一邊諮商,還得排出時間去看身心科醫生,因為他想使用賀爾蒙治療,雖然在臺灣這是健保給付的項目,但必須要經過醫生層層的關卡才能獲得「性別不安」的診斷。一年後他回到台北,沒想到高雄開立的性別不安診斷卻不被承認,又過了一年才再次拿到診斷。正當他以為可以開始使用賀爾蒙治療時,新冠疫情就開始了。

 

疫情期間小河決定申請英國的碩士學位,因為全球都受到影響,他才可以選擇在臺灣進行線上課程,同時一如既往的日常卻停擺了,三級警戒時甚至無法出門,所以他打算等到疫情鬆綁的時候去做平胸手術。2021年,小河在家人的陪同下完成平胸手術,雖然手術對他意義重大,是跨男的里程碑之一。但是因為他沒有與身旁全部的親朋好友出櫃,家人又阻止他使用賀爾蒙治療,因此他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狀態,跨男之路也被擱置。2022年疫情暫緩後,學校取消線上課程的制度,小河就前往英國完成最後一年的碩士學位。

 

正當小河因為搬到英國,換了全新的生活環境,想要進行賀爾蒙治療時,當地的診所卻不承認臺灣開立的性別不安診斷,導致他無法使用賀爾蒙治療。直到小河2024年時,因為在倫敦搬家、換了新的診所,得到醫生首肯後才開始使用賀爾蒙治療。提到性器官重置手術時,他表示不想再進一步做侵入性的摘除卵巢和子宮手術,因為摘掉的話身體無法自行分泌賀爾蒙,必須一輩子依賴人工的賀爾蒙來維持生活。他已經過了青春期才意識到自己想跨男,所以已經習慣自己有子宮、有月經甚至會經痛,但他很堅定的說:「對很多跨男來說有月經是一件很崩潰的事,我一開始也很崩潰,不過今天是這個社會覺得男生身為不能有月經,可是我的身體沒有對錯,有月經對我來說就是個事實。」

 

使用賀爾蒙治療對於身心靈上的幫助

小河今年二十九歲,已經使用賀爾蒙六個月了,他使用的類型是凝膠狀的產品,按壓兩次後將產品塗抹在肩膀上吸收,但要避免碰到其他人,不然其他人身體裡的賀爾蒙平衡也會被影響。除了凝膠型的賀爾蒙之外,臺灣跟國外也會有人選擇用注射賀爾蒙的治療方法,不過這樣會經歷一個像月經一樣的週期性,在賀爾蒙低落的時候心情會被影響,所以他選擇每天定量使用。每個人使用的狀況不一樣,小河前三個月身體在重新平衡體內的男性及女性賀爾蒙,所以不會有太大的生理變化,但是會出現和更年期一樣的症狀,像是心情不好、身體不適或禿頭。使用一段時間後,賀爾蒙就會開始蓋過生理性別的賀爾蒙,像是小河使用男性賀爾蒙以後,月經不再來、開始長鬍子、未來可能面臨雄性禿的風險、體力變更好、容易訓練出肌肉以及聲音變低沉等等,這些微小的改變都讓他更肯定自己男性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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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小河目前在英國使用的凝膠狀賀爾蒙,塗抹在肩膀後會揮發,但需要等待六到八小時進行吸收,結束後需要將肩膀沖洗乾淨。(圖片來源/小河)

 

踏進廁所需要面臨被質疑和攻擊的風險

在小河開始使用賀爾蒙之前,一直對上廁所感到很緊張,因為他總是焦慮的思考著上廁所要去男廁還是女廁,在他求學階段,也常遭遇被質疑的事件。當時的他還小,只是因為頭髮比較短,就會被要求去上男廁或是從女廁被趕出來。來到英國以後這種情況越來越嚴重,會遇到更有攻擊性甚至更無禮的對待。小河曾經在洗手臺被一位英國女性從身後盯著,並且不斷的質疑他是否走錯廁所,還曾經遇到女廁的打掃人員拿著掃具情緒失控,準備攻擊走進女廁的小河。開始使用賀爾蒙以後就沒有這個問題了,他自認身體上沒有很大的改變,不過這讓他終於可以安心的上男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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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內雖然正在增設性別友善廁所,但大多數還是分成男廁與女廁。(攝影:黃昱蓉)

 

 

免術換證在臺灣的反對聲浪與現況 

小河在臺灣與英國都以跨性別的身份生活過,這兩個國家在法律和社會風氣上都很不一樣。英國已經通過免術換證的法條了,但臺灣還沒有,不過就算已經有制定相關法律,人們對於這個概念的接受度還是不高,甚至有很多疑惑和誤會。雖然免術換證在臺灣還是被討論的階段,但有人提出要是男性進入女廁犯罪後,以性別認同為女性作為脫罪理由的話,會讓很多女性對於廁所不再安全感到害怕。

 

可是性犯罪的發生或猖獗與性別認同無關,錯的是選擇犯罪的行為,並不是因為他的性別認同造就他犯罪,這兩件事需要被區分清楚。性犯罪的出現是因為其他內外在因素而導致犯罪者對性的觀念有偏差,例如家庭原因、不當的網路色情資訊普及、以及色情軟硬體沒有落實未成年防護等,這些才是滋生性犯罪的原因,跨性別不應該負責承擔這個責任。就像小河說:「我不能理解,很多人都活在恐懼之中,他們比我怕蟑螂還要怕跨性別,他們怕到會攻擊,但我們連蟑螂都不敢打。」

 

對未知感到害怕很正常,廁所和外貌不符合的證件照都是跨性別最迫切的問題,如何完善免術換證的法條和保障跨性別的權益才是首要任務。在大家討論這些議題之前,雙方都要了解對方的難處和處境,但是現在很多人都在資訊不對等的狀況下談論,導致出現很多誤會。社會接受新的概念並非易事,目前社會有很多深根蒂固的觀念難以翻轉。想要實現性別自主和平權需要從小開始,慢慢提高大家對這件事情的意識程度,從學校教育到日常生活的實踐,都是缺一不可的必要條件。尊重性別自主,了解跨性別者的心態和處境,我們的社會還有一段長路需要民眾一起努力。